花瓣
一
我醒来的时候，就已经在这里了。
没人告诉我这是哪里，也没有人关心这里多了一个人。他们都在找一个叫花瓣的东西。
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花瓣跟我曾住过的世界里的是不是一个。我只知道自己好像没办法回去了。只得去大街上转转。
“嗯，这家店的奶茶不好喝，又拉黑一家”我自言自语道。
旁边的老伯听到这声嘟囔，问道“来这里几个太阳了？”
依我这几天的观察，“几个太阳”大概是这里的计日方式。这里没有晚上，但每天白天的阳光都不大相同，来的那天是柔光，今天的光似乎有些暗。
掰着指头数也没数清。
“不知道”我如实答道。
“那你想不想知道怎么回去”他的语气突然得意。
“？这几天每天都有人这么问我，烦了886”我自暴自弃道。
他有点惊讶“这可是别人想拿好东西换都换不来的秘密。”
“那你自己留着吧，我去别处看看哪家饭好吃，看样子你在这里挺久了，有什么推荐吗”我随口问道，看了看旁边的公交车站，打算出发。
脚还没来得及迈开，刚刚停在路边的公交车突然开动，没等我看它一眼，它就没了。
“？？？”我盯着公交留下的影子看了一会儿。
“没影儿了，别看了”老伯一副我都知道的神情看着我。见我没吭，接着说道“你是不是第一次见这仗势，没多大点儿事儿，这种事经常发生。”
我决定搭个腔“没有，这辆车的终点站好像是个饭店，我在想它好吃不好吃。”
老伯:“？？？你真不想走？”
我:“有话就说呗”
“嘿，看你合我眼缘，一般人还不告诉他。”老伯停顿了一下，接道“你看见刚刚那个公交车了吧。”
“废话，这条路上的人都看见了，我近视又不是瞎，你再不说我真走了。”我装作不耐烦的样子。
“别急啊，你看清车牌号了吗？”
“看清了，不就是36号吗。终点是饭店，我说过了。”我看了车牌一眼。
“那你看清对面那个公交了吗”老伯问。
“？!对面还有一辆？ 不是就这一辆吗？”我愣住。
“啧，公交车消失的条件是一条路相反方向的同号车相遇，这可是离开的关键。刚刚那里面坐着的，都是要走的人。”他声音稍低了一些。“行了就告诉你这些，有缘再见了小伙子。”
我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，说道“那你为什么不走啊。”他没再理我，转了过去。
二
在离开那条路大概三条街后，我忍不住踢了块儿石头。旁边的人赶紧把小孩儿从我身边拎走。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。
我决定在心里高兴。“啊啊啊啊啊啊问到了。”
没错，我已经在这里好多天了，很想回去。刚到这里时就有人告诉我，想知道怎么离开就要找在这儿住了很久的人。
我在这条街上蹲了好几天，发现每天都有人来找那个老伯，不是被拿着扫把赶出去，就是被水泼出去。看着别人家一派祥和安安静静，我觉得他有些不寻常。甚至想了好多种搭讪方式，并且从他身边走过了很多次。当然，都失败了。
但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出去了!
等等，那我怎么没见有人上那个公交车呢？他们怎么上去的？
一直想这东西也不是个办法，我确实该吃饭了。
三
“嗝～好吃” 边回味着边往本儿上添了一个名字。
“可是该怎么上车呢？”吃饱喝足后不得不开始动脑子。
“兄弟，你想出去吗？ ”这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。
“你们这里的人都这样听别人讲话吗？”
“嘿 也不是 这不是年底了冲业绩嘛。”说话的小伙子冲我笑笑。
“那我凭什么信你呢”
“这事儿吧，信则有是不是，能出去就试试呗，也是个机会。”
我心动了。
来这里之前我约好了人出去吃饭。
我还想吃饭。
哦不是，我还想见那个人。
那个兄弟带我走了一段路，就把我丢下了。
走的时候扔给我一个小袋子，就没人了。
我觉得自己被骗了。
望望前面的路，跟身后的也没什么不同。
“给人瞎指路，天打雷劈。”我骂道。
来都来了，我决定再走走。
等等，路旁有个人在哭。
四
我不敢动，真的。
摸了摸口袋一分钱都没了，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四下无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… 我有点儿慌，慌到脑子自己往外面蹦成语。
她不会讹我吧。
我想直接走过去当没看见，在这儿磨蹭太久了，实在没心情去充圣人。
但她手里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是花瓣。
是被这里的每个人念叨的那个花瓣。
作为一个利益至上主义者。我改变主意了。我玛卡巴卡奥莉多今天就要关心一下平民百姓的哭声。
“给你纸。”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？”
“？”你看我的脸像不像一个问号，但我不想说这句，我觉得招惹正在哭的女孩是送死选项。
“那你为什么哭呢？”我问。
她把手里的花瓣拿了出来，起初我还有些好奇。这也没发生什么啊。
但慢慢的，开始变了。我们好像被花瓣吃了。
或者换个说法，我们进到了花瓣里面。
你看，招惹正在哭的女孩果然是送死。
五
这个世界的地图我已经看了好多遍，也走了好多路。但完全不记得有这个地方。
旁边的女孩开始向前走。
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？”她问我。
“我没找你啊”我不想说话了，不在一个区聊天好累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你怎么到那条路去的。”她斟酌了一下措辞。
“是个小兄弟带我去的，虽然有些奇怪，但还算挺热心的。”我如实答道，完全忘了自己一个小时前还在骂他。
“他那可不是热心”她轻声笑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我犹豫着问道。
“你口中的小兄弟只是在做任务。他之前打开花瓣了，要完成另一项任务的指标才能出去。”
“这个花瓣…有什么神奇的吗？”
她抬了抬嘴，没做声。
但显然我已经不用再问了。
因为接下来我们看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。
她好像在等人，精致的打扮和时不时看向门口的雀跃。处处体现着她的欢喜。
在看到来者手捧的玫瑰花时，她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。
“这是我第一次约会，我说过自己不喜欢玫瑰。且讨厌一切意义上的自我感动。”
“但我还是收到了玫瑰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我接受了玫瑰，那向我送花的人已经不重要了。玫瑰即是灭亡，我对爱的幻想的灭亡。”
她在我身边，平静地说出这些话。
“可那以后，我连玫瑰也没有收到过了。”
六
我们出来了。
她说很感谢我听这些。也告诉了我出去的方法。
“穿过这条路，就到了。”
“当路上停着两辆同号公交时，车会同时消失，它会把你送出去。”
“至于怎么上车，要看你自己了。”
这一路上我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，他们有的在哭，有的满是怀念地看着那些花瓣。
也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回忆片段。有人感慨朋友离开前的欢声笑语，有人沉浸在去世的宠物之前的生活。也有人夜夜笙歌，麻醉自己。
越往前走，脚下的花瓣越多。
但每当脚要落地的时候，花瓣就消失了。
我又走了几步。试了试。
还是如此。
便把小兄弟留下的袋子拿出来看了看。
果然，消失的花瓣都在里面。
周围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我，似是想看到有什么能把我困在这里。
我想了想，还是把袋子扔了。
七
眼前一闪，我抬眼看了看。
自己已经坐在那辆车上了。
马路的另一边，也有个36号公交车在停着。
突然一个急停，车身里的人跟着踉跄了一下。
旁人的神情似是有意犹未尽之意，也有人转身落泪。
我也有珍藏的东西，也有不想说的话。
但那已经不重要了。
我看了看时间，透过车前的玻璃探了探身。
前面立着的车牌旁边，
那个人在等我一起去吃饭。
文:《花》
作者: 付慧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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